我若偏要此时征税又如何?田曹司乃是六部之一,莫非你们想要与世家作对?
楚流景神色未变,悠悠道:大人言重了,我不过一介庶民,又如何敢与世家相对,只是大人如此急于征税夺契,难免引人生疑。
话音微停,她抬眸睨向眼前人,墨色的瞳眸宛如极地沉渊,望得人寒冽彻骨。
莫非其实征税是假,诸位假借执户司名义,想要强抢民女霸占田产才是真?
你!税吏神色陡变,一把拔出了身旁人的刀,休要在此信口胡言!
一众村人听得二人对话,登时一阵哗然。
被夺了佃契的老者此时恍然醒过神来,白须几颤,怒目指向几名官差。
原来你们竟是想打阿沅的主意,真是人面兽心,我定要将此事告上洛下监察司,让褚家主为我做主!
税吏握紧了刀,目光阴沉,一时未曾言语。
方才将他刀打飞的那枚石子实在内力惊人,这二人中定然有一人是绝顶高手,他们开罪不起,如今既然事情败露,倒不如趁尚未闹大早些离去,也免得好处未曾讨到,反倒将自己给搭进去了。
思及此,他与身旁几人交换了个眼神,便松了口。
莫要听信此人胡言,假传公文可是死罪,区区几亩地也值得我如此以身犯险?我也不过是想成人之美。看在郑公子的份上,今次便再宽限你一段时日,夏税纳毕前,莫忘了将余税补足。
说罢,他同身旁几人便要离去,还未走出一步,却又被少女拽住了官服。
佃契拿来!
税吏忍下怒意,自怀中拿出佃契,正要递给少女,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。
慢着。
众人齐齐望去,便见一名虎背熊腰,手持铁锤的壮汉自远处徐徐走来,待行至几人跟前,便沉声道:不过催个税,怎如此磨蹭,在八仙楼等了你们许久还未来,还要我亲自来找你们。
瞧见此人到来,几名官差顿时神色一振。
豹三哥!
楚流景望着一身铁匠打扮的男子,微微眯了眸。
此人气息沉浑,目光明锐有力,当是个练家子。
若放在平时,这般不入流的货色,身旁人几招便可叫他再起不得。
只是卿娘到底伤势未愈,她不舍得叫她再动内力,而若是令罗睺等人出手,又容易惹来怀疑,倒有些不好办。
被唤作豹三哥的男子看着他们,郑公子让你们办的事可曾办妥?
为首的税吏瞥了楚流景一眼,低声道:这两个点子有些扎手,事情本快完了,被她二人一搅和,便出了差错。
壮汉抬眼看向对侧二人,握住了手中铁锤。
不中用的东西,都给我闪开。
一声令下,几名官差似乎知晓要发生什么,当即都避了开来。
楚流景眸光微敛,正要上前一步,却被身旁人握住了手。
不必。
话音落下,铁锤高高举起,夹带着破风之势便朝二人砸来。
一片惊叫中,却见一道暗影倏忽闪过,带起一丝凉意。
下一瞬,手握铁锤的壮汉身子僵滞,目光缓慢下落,随即轰然倒了下去,喉间一道血痕。
剑锋滴下一丝血色,头戴抹额的女子行至秦知白身前,朝她单膝跪下。
小姐,和殊来迟。
端午
端午
秦知白神色未变, 似乎对她的到来算不上太过意外,只略一颔首。
起来罢。
苍衣持剑的侍从应声而起,转身护在了她的身前。
倒在地上的壮汉仍在微微抽搐着, 颈间伤痕凝滞了一瞬方才有鲜血喷薄而出,而造成如此情形的女子却从始至终未曾对此多看一眼, 连一丝多余的神色都欠奉。
这般不茍言笑的模样, 叫楚流景瞧出了几分计都的影子。
只不过计都向来藏而不露,宛如封于鞘中的利刃, 而此人却锋芒尽显,令人多看一眼便觉得双目生疼。
这便是秦家鸩卫?
一众人鸦雀无声了好一会儿, 方有村人嗓音发颤地向后退了一步。
杀杀人了!
嘈杂声顿起, 老者抓紧了孙女的手, 满面惊惶地往后退去。
几名税吏慌忙抽出了刀,看了一眼地上已然全无声息的男子,咽了口唾沫,眼中满是惧色。
你你们是什么人!竟敢当众犯案!
身姿孤拔的女子无动于衷,手中剑锋映着薄薄天光, 反出一丝冷意。
田曹司外吏陈东、唐弋、方复全,勾结白越郡郑以明之子郑瑾, 私相授受,假传公文,意图诱略民女,死罪。
听她竟准确无误地报出了自己名姓, 几名税吏大惊失色, 为首之人面色苍白, 视线落在女子抹额间悬系的墨羽处,一时猛然睁大了眼。
你是秦家鸩卫?!
再想到她方才对身后之人唤的那声小姐